姜歲曾經思考過，為什麽陳佑宗會成為一個好老板，為什麽那麽多明星搶破頭想離開大公司轉而投向他們這個小工作室。

大概是因為他看似話不多，但卻把所有事都看在眼裏。看破不說破，說的大概就是這種境界。他不會主動向你提出幫助，但當你有求於他時，他總能一語點破事情的本質，讓你醍醐灌頂之餘不得不甘心拜倒在他的牛仔褲下。

就像此刻，他用合同做借口就輕松驅散了她心中所有的不安，讓她有了一個忐忑卻不恐慌的半小時。有了剛才的插曲，現在她再想起程筱好的時候，心裏也平靜了許多。

“老板。”姜歲扯扯嘴角，喚了他一聲，整個人縮在沙發裏，雙手抱著膝蓋，“你看了我微博下面的評論了嗎？”

她自顧自地說道，“'就是你們這種人一直在逼她'，'她現在跳樓了你滿意了嗎？'，'當初你說那堆屁話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用心險惡，她那麽大壓力都是你們給的！'”她眼神有些空洞，“你不知道，我當初和她不和的時候，實在是氣急了，就和一個朋友我們拍了一些......不太友好的照片給她寄過去，本來也只是想嚇嚇她......”她深吸一口氣，眼裏水光閃爍，“我現在真是後悔得要死。其實當時也是我的錯，沒好好把事情解釋清楚。”

“那以後就不要這麽做了。”對面的男人開口。

姜歲看向他。

“既然覺得自己錯了，以後不這樣做了不就好了。”他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有些模糊，她只能看見他的眼睛裏只有她，“她怎麽做都是她的選擇，你的那一點錯誤在她跳樓這件事中恐怕一個小波瀾都算不上。”他緩緩說道，“我記得你不是一個輕易會被別人的評論影響的人。”

“這一次可能有點不一樣吧。”姜歲吸吸鼻子，“之前她幫過我一次，我覺得自己欠她一個人情。”

“那就等她脫離危險之後再還。”男人的表情和往常一樣認真，“總有機會的。”

姜歲點點頭，一只手摸起手機，“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......”

“別看了。”男人長臂一伸搶走她的手機放在桌上，“有消息自然會有人通知你。”

話音剛落，手裏的手機就震了兩下。屏幕亮起，是李田發過來的短信。

“搶救回來了。”男人念道，“這下放心了嗎？”

姜歲懷裏塞著抱枕，長舒一口氣後，仿佛渾身的力氣都散了，眼神又開始放空。

“去睡吧。三點了。”陳佑宗起身欲離開，剛轉身，就聽見身後女孩小聲地嘟囔——“怎麽可能睡得著啊。”郁結雖然暫時疏解了，但是心情並沒有很美麗。

姜歲從沙發上跳下來，在客廳裏轉了一圈，目光落在一個矮櫃上——那裏面放滿了電影光盤。

“老板。”她看向他，眼神裏帶著一點點試探，“你......喜歡看電影嗎？”

陳佑宗的眸光驟然加深，“喜歡。”

“最喜歡什麽電影？”姜歲繼續問道。

男人拿著外套的手突然松開，大衣重新搭上沙發背。他眼裏染上一絲笑意，雙手抱在胸前，好整以暇地開口，“《霸王別姬》。”

“我也喜歡。”姜歲點點頭，蹲下身拉開櫃子，抽出一張盤晃了晃，“我這裏有盤，一起看嗎？”漫漫長夜，沒有什麽比看電影更能打發時間。

她的下巴輕輕擡起，神色頗有點為難，“但是在看之前，我有件事要確認一下。”她挑挑眉，“畢竟你知道，現在已經夜深了，而我也是個很知性很傳統的女子......”

陳佑宗眼中的笑意更深。

他直接走上前，站在女生面前，“是，我喜歡你。”他滿意地看到姜歲的眼睛瞪得圓圓的，嘴輕輕張開，“這樣可以嗎？”

兩人的身高差二十公分，姜歲不得不擡起頭看他。男人見狀，歪頭思考了兩秒鐘，直接朝女孩伸出手。

姜歲“啊！”的一聲驚呼，感覺自己的腰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環住，陳佑宗的氣息就在她耳畔，她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臂——男人把她抱起來，放在沙發上。

此刻姜歲站在沙發上比眼前的人高出那麽一點點，感受到居高臨下的感覺，她暫時忘記了害羞。

“在想什麽？”他此生第一次主動向一個女孩主動表露心聲，很想知道對方的感受。

姜歲擡手摸了摸他的短發，“原來你的頭頂長這樣子啊......”

真神奇，他剛才說了喜歡她呢！想到這裏，姜歲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，飛一般地推開他，摸起桌子上的手機調出錄音機，一臉期待地看向他，“你再說一遍好嗎？”

陳佑宗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痕。

他嘆了口氣，“我的普通話有差到這麽簡單的四個字都會說錯嗎？”

“不是。”姜歲猛地搖頭，“只是這一刻太玄幻了，我想把它記錄下來......”她喜歡了三年的男神說喜歡她，而且現在他的手還放在她腰間，她只要稍稍低下頭，嘴唇就能碰到他的額頭。

陳佑宗有些無奈，“至少也該讓我先知道你的回應吧。”

他話音剛落，就被一只小手按住後腦勺，狠狠地壓進了女生的胸口。

姜歲像是一松手男人就會跑掉似的緊緊地抱著他，“我喜歡我喜歡我超級喜歡你！我不想說怕你被我嚇跑，我每次見你其實都想這麽做！”她蹭著她的頭頂，聲音悶悶的，“我以為你更喜歡馮熙薇那樣知性的，我太不矜持，萬一把你嚇跑......”懷中的男人沒有任何反應。

姜歲嚇了一跳，急忙和他拉開距離，“不會現在就嚇跑了吧！”

呼吸到新鮮空氣卻失去臉頰柔軟觸感的男人眼裏滿滿的都是笑意......當然，好像還帶著一點遺憾。

“說出去的話像潑出去的水！”姜歲打開相機舉得老高，屏幕上出現兩個人的臉。她看著鏡頭，他看著她。

“我要拍張照認證一下。”說完她“啪啪啪啪啪”一個五連拍，把自己的大圓臉和男人微微仰頭註視著她的眼神保存了下來。

“確定了？”陳佑宗把她重新摟在懷裏，臉頰貼上她的頸窩。

“好癢！”姜歲扭著身子把他的腦袋推開，“看電影看電影！”她別過臉去，從沙發上跳下來，奔到櫃子裏一陣埋頭狂翻，“《霸王別姬》，《霸王別姬》......”

陳佑宗看著她紅透了的耳朵，笑了笑，走到她身後，蹲下輕輕戳了戳她的耳垂，“......可愛。”

姜歲猛地回頭，臉上寫滿驚訝。

“我說過，我很清醒。”男人的眼裏仿佛有星光閃爍。他大掌握住她的手腕，牽著她走到茶幾旁，彎腰拿起一盤光碟，“你剛才已經拿出來了，忘了嗎？”

姜歲氣鼓鼓，“你那天晚上裝醉！”

“算不上裝醉。”男人一本正經地解釋，“我是有些暈，但是到了電影院的時候已經清醒，我反覆強調過，只是你不信。”

姜歲想起在電影院裏他宛如葛叔癱在沙發裏的樣子，任誰都不會相信那個樣子的他的話吧？

“那我們現在......”她戳戳他露在毛衣外面的鎖骨。

“我對戀情的態度一向是順其自然，被拍到就公開，但也不可以藏著。”陳佑宗看著她的一雙大眼，裏面好像是一個奇幻的森林等著他去尋覓，“你是怎麽想的。”

姜歲嘴角微微翹起，“不是家人不進一家門，這麽巧，我跟你想的一樣。”說完，她突然想起了什麽，眉頭皺了皺，“我以為你經過上次的事情以後會不想要在公開，秀恩愛死得快，聽過沒？”

陳佑宗擡手捂住她的嘴，瞪了她一眼。

姜歲眼珠轉了轉，嘴唇輕輕撅起，親了親男人溫暖的掌心。

他眸光微閃，手掌輕輕移開，女孩的臉上染上好看的緋紅色，嘴角狡猾地上揚——“看碟咯！”她突然大吼一聲跳下沙發，朝男人做了個鬼臉，轉身打開電視機，把光碟房間去，然後轉身坐進最大的沙發裏，扯了個抱枕抱在懷中。

動作之流暢讓人嘆為觀止，

“來啊來啊！”她拍拍自己身邊毛茸茸的坐墊。

陳佑宗看著她靈動的模樣，心裏泛起一種莫名的滿足感——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，久到他幾乎已經習慣了了自己長久以來心裏那股空蕩的感覺，以為那就是一種平常的狀態。直到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，他的目光開始落在她的身上。

大概是她第一次拉著他的手臂矢口叫的“老公”，大概是她在香港的夜風中答應加入他的工作室，大概是她為了他挺身嗆聲馮熙薇，大概是她在電影院的燈亮起的時候下意識轉身擋住自己，大概是她一直想要保護自己的那個念頭——陳佑宗從來沒想過，自己也有被保護的一天。

心被不知不覺一點點的裝滿，當滿到放不下，馬上就要溢出的時候才猛然察覺。

好在還不晚。

他慶幸自己在聽到淩晨那個消息的時候選擇打電話給她，否則他們兩個人可能還要彼此忍耐不知道多久。

娛樂圈的感情變化太快，他不是不相信她，也不是不相信自己，只是本能得想要抓住眼前的這一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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